他们没有交谈,没有喧哗。
整个现场,弥漫着一种,庄严而又悲伤的,近乎于朝圣般的气氛。
杜玉,安静地坐在道具警车的后座。
他穿着那身,已经穿了无数次的,灰色的囚服,双手,被道具手铐反铐在身后。
他闭着眼睛,将自己的呼吸,调整到一种极度平缓的的频率。
他能听到,车窗外那压抑的,如同实质般的沉默。
他能感觉到,那一道道投射过来的,充满了感激、悲伤、不舍与敬意的目光。
监视器后面。
宁皓,拿着对讲机,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恳求的意味。
“各位老师。”
他对着那三百多名,沉默的群演,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“今天,这场戏,没有剧本,没有台词。”
“我只有一个要求。”
“忘了你们是在演戏。”
“你们,就是那些,被程勇救了命的人。”
“他,是你们的恩人,是你们的英雄。”
“现在,他要走了。”
“你们是来送他的。”
“你们想做什么,就做什么,想说什么,就说什么。”
“用你们最真实的,最直接的感情去送别他。”
“拜托了。”
宁皓说完,再次深深鞠躬。
“各部门准备!”
“摄影机,对准警车里的杜玉!”
“Action!”
随着宁皓一声令下。
那辆,承载着“程勇”命运的警车,缓缓地启动了。
车轮碾过地面,发出,轻微的声响。
车里,杜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。
他转过头,透过那扇隔绝了自由的,冰冷的车窗望向了窗外。
他看到了。
他看到了,那一张张因为疾病而蜡黄、憔悴的脸。
他看到了,那个曾经在他的药店门口,哭着下跪,求他卖药的中年男人。
此刻,那个男人,正用尽全身的力气,对他深深地鞠着躬,嘴唇在无声地翕动着。
他看到了,那个曾经抱着自己孩子,一脸绝望的年轻母亲。
此刻她怀里的孩子,气色红润,正在好奇地看着他这辆,奇怪的警车。
而那个母亲,早已泪流满面,她将孩子的手,举了起来,对着他的方向,轻轻地摇动着。
他看到了,太多,太多。
熟悉的面孔,陌生的面孔。
男人的,女人的,老人的,孩子的。
他们,就那样,静静地站在街道的两旁。
像一片,沉默的却又充满了,无尽生命力的森林。
他们的眼神,汇聚成一条滚烫的,充满了感激与悲悯的河流。
瞬间,将程勇这个,早已心如死灰的囚徒彻底淹没。
程勇的身体,开始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,那张麻木的脸在不受控制地抽搐着。
他想笑。
笑自己这个,卖印度神油的小混混,何德何能,能得到如此的对待。
可他的嘴角,却像是被灌了铅一样,沉重得再也无法,勾起那丝玩世不恭的弧度。
就在这时。
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,颤颤巍巍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。
她走到了,警车的旁边,几乎就要贴上了车窗。
她那双浑浊的,布满了皱纹的眼睛,死死地看着车里的程勇。
她摘下了,自己头上那顶洗得发白的,蓝色的帽子。
然后,对着他缓缓地低下了头。
整个世界,仿佛都在这一刻失去了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