窑洞内死寂一片,只有篝火噼啪作响。周平站在阴影里,听得心惊肉跳。
秦默沉默着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油布包袱粗糙的边缘。良久,他才缓缓抬起头,目光穿过摇曳的火光,落在柳含烟写满担忧和不解的脸上。
他拿出一张纸,交给柳含烟:“我,我知道柳姑娘会有疑惑,因此写,写了下来,姑娘一看便,便知”
柳含烟接过那张纸,只见上面写出了秦默这样做的理由。
“秦家待我确如工具,然秦默姓秦,秦家兴衰荣辱与我血脉相连。覆巢之下,焉有完卵?此其一。”
“其二,此案非为秦家一人之私。李云峥假冒国公之子,背后林景澄图谋甚大。若让其得逞,朝堂动荡,黎民何辜?秦默身为状师,执掌律法喉舌,岂能任由权贵操
弄乾坤?”
柳含烟愣住了,这完全超出了她对一个“庶子”、“病秧子”、“工具人”的认知!
“其三,秦默所求非止脱身。秦默要执掌律法之话语权,要成为一品讼魁!要让你我这般出身微贱,命如草芥之人亦能有一片立足之地,改变这生来注定的命运!”
柳含烟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单薄的男子,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从心底涌起,冲散了长久以来积郁的怨恨。
“好一个一品讼魁,好一个改变命运!”柳含烟猛地挺直了腰背,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,“默少爷,我柳含烟信你!从今往后,醉仙楼就是你的耳朵,我的命都押在你身上!”
这一刻,两个被命运抛弃在泥泞中的灵魂,在废窑的篝火旁,达成了超越复仇、超越私利的真正同盟!
秦默与柳含烟在废窑口分开,各自消失在夜色中。秦默带着那沉甸甸的包袱,在周平的护卫下,悄然返回秦府。
然而,当他们从后巷小门溜进西跨院时,一股不寻常的紧张气氛扑面而来。
院中灯火通明,王氏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,正气势汹汹地堵在秦默书房门口。
陈细柳被两个婆子死死扭着胳膊,按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,小脸煞白,泪痕未干,嘴唇被咬得渗出血丝。
“说!二少爷到底去哪儿了?!”王氏的声音尖利刻薄,手中的丝帕几乎要戳到陈细柳脸上,“他病得只剩一口气了,还能插翅飞了不成?是不是你这小贱蹄子帮他打掩护,还是他根本就是在装病?!”
陈细柳倔强地咬着唇,一声不吭,只是用那双含泪的眼睛,死死瞪着王氏。
“不说是吧?给我掌嘴!”王氏眼中厉色一闪。
一个婆子狞笑着扬起蒲扇般的大手,眼看就要狠狠掴下!
“住手!”一声低沉的喝斥响起!
秦默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,深灰色的斗篷在夜风中微微拂动。他面色沉静如水,眼神却冰冷如刀,一步步走了过来。
王氏猛地转身,看到秦默,先是一惊,随即眼中爆发出更盛的怒火和怀疑:“秦默?!你你果然不在房里!你去哪儿了?!装病躲清闲?还是出去鬼混了?!”
她几步冲到秦默面前,指着他的鼻子厉声质问:“好啊!我就知道你这病秧子不安分,装神弄鬼糊弄老爷和舅老爷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