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视线扫过被她收起的那几页他亲手撕下的、带着“白蜡二十斤”和“素布一百二十匹”疑点的旧账纸。
“一并抄完。天亮之前，送到我面前。”
说完，他不再看她一眼，仿佛已经给出了最终判决。
转身，迈步，深灰色的身影重新融入了书案后那片浓郁的阴影里，继续拨弄他那小小的蛐蛐罐，发出几声清脆却空洞的“嗒、嗒”声。
只留下苏晚僵在原地，想想剩下账册的厚度，顿时面色如纸。
这抄，是真的要抄出人命了
她说把命给他，也不是这个给法啊
叶澜回来的时候，苏晚已经奋笔疾书快两个时辰了。
母女两个，一个抄字抄到咬牙切齿，一个读书读到双目无神。
该死的繁体字！
该死的文言文！
该死的破账册！
该死的四书五经！
这夜，是被封建社会教育荼毒到快疯掉的可怜母女。
抄到后面，苏晚实在忍不住，自制了一个表格，添上所有的项目，再写上日期和收入、支出，一页纸抄完了原本半本册子的东西。
叶澜蔫蔫开口：“你不怕他看到这个好东西，又折腾。”
“随便他。”苏晚面目狰狞，“我先抄完，回头他爱怎么发疯就怎么发疯！”
呵，刚刚的晚饭，纪德明还给她送来了一筐子的红薯，说是“顾大人”特意安排的。
这是什么？
这是挑衅！赤裸裸的嘲笑！
苏晚也想甩手不干，抄不完他还真能弄死她？
可想起他那满是嘲弄的“呵”，苏晚又觉得不能输。
呵，愚蠢的古人，就让你看看现在账本的厉害吧！
颤抖吧，“顾昭”！
赶在早朝前一刻钟，苏晚瞪着一双黑眼圈，把一摞纸拍在了萧彻桌子上。
“哦？抄完了？”萧彻长眉微微扬起，随手扒拉了一下，又笑起，“字，丑。”
苏晚瞬间气到险些失去表情管理，好不容易控制住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：“下次改正。”
“呵。”萧彻笑了一声，随手翻着。
苏晚有些担心他会看到那些表格，匆忙行了一礼，转身便想走，却被他“嗯？”的一声叫住：“苏晚晚。”
苏晚闭了闭眼睛，回身行礼：“大人，又怎么了？”
她特意咬重“又”这个字，暗暗嘲讽他的无理取闹。
萧彻却顾不得那么多了。
他死死盯着眼前的表格，语气越发凌冽：“这是什么？你从哪里学得的这个？”
还是被发现了。
苏晚长长叹了口气，闭着眼睛开始胡编乱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