嗤——
一道细微的虫鸣从脚边响起。
阿兰的寄生蛊群不知何时已爬满两人脚边的阵纹,这些半透明的小虫此刻泛着诡异的荧光,正顺着天道意志的缝隙往虚影之眼钻去。
每只蛊虫体内都裹着一段记忆:林雪跪在雨里给流浪猫喂药,白衣老者在自爆前把最后一枚疗伤丹塞给陈牧,苏清蘅在他每次濒死时,都会用铜镜替他挡下致命一击
虚影之眼发出刺耳鸣叫。
它的瞳孔里开始浮现那些记忆投影,原本纯粹的黑色被染成斑驳的杂色——像被墨汁污染的玉,像被烟火熏过的墙。
陈牧看见它在收缩,每收缩一分,第十灵枢的光柱就暗淡一分,而他石化的右腿,已经完全崩解成漫天石屑。
师姐!
白芷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锐响。
陈牧转头,看见那道熟悉的白影正跪在断裂的双剑前。
她的剑刃上还沾着天道碎片的灼痕,此刻却被她插在阵眼中央,双掌按在剑柄上,闭目低吟。
她的气息不再是凌厉的剑势,而是像根细细的线,一头系着陈牧胸前跳动的金光骨骼,一头系着苏清蘅手中流转的镜光。
信念信标成了。白芷的睫毛上凝着霜花,嘴角却扬着笑。
陈牧突然明白,她不再追求剑招的圆满,而是用残剑做媒介,将两人的存在锚定在人间——只要他们还活着,只要他们还彼此牵挂,天道就永远无法彻底抹除这缕异常。
第十灵枢的光柱再次亮起时,陈牧感觉有滚烫的力量顺着白芷的信标涌来。
那不是灵气,不是法则,是无数道目光:楼下早餐摊的阿姨往他饭盒里多舀的豆浆,小区里大爷硬塞给他的酸梅汤,甚至是被他撞翻过外卖的客户,后来偷偷放在他车筐里的创可贴。
这些目光像网,将他和苏清蘅牢牢捆在人间烟火里。
虚影之眼终于显露出恐惧。
它的瞳孔裂成蛛网,黑色雾气疯狂外泄,最后化作一道裂痕,消失在阴云里。
山巅的风雪突然停了,只剩陈牧的呼吸声,和苏清蘅贴在他心口的、温热的心跳。
你看。苏清蘅指着天际。
陈牧抬头,看见第十灵枢的光柱正在消散,露出被雪洗过的蓝天。
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猫叫,是林雪的流浪猫们循着灵气找来的。
阿兰的蛊虫在他们脚边织成花毯,白芷的断剑上,不知何时冒出了新芽。
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。
金光流转的骨骼在风里若隐若现,像被阳光穿透的玉。
苏清蘅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骨节,温度透过金光传来,比任何灵丹都要温暖。
他们都说我是错的陈牧望着被风雪洗过的山巅,声音轻得像叹息,可只要你还在喊我名字,我就还能再疯一次。
山风卷起他的衣角,露出腰间半枚玉佩——那是奶奶临终前塞给他的,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,发出与金光骨骼同频的轻响。
远处,第十灵枢的废墟里,有幽光开始缓缓凝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