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伯瞥见躲在人群后面的人,那个灰衣杂役——上个月,自己在帐中看书,对方来求他治咳嗽。
此刻那人正低着头,耳根红得不正常。
狗东西,竟是他泄的密!
“我不知道什么毒经。”李伯的手往赌桌下缩了缩,碰了碰他的药箱,“放人,我不赌了!”
“不到太阳西沉,绝不算完。这不是你说的吗?”薛医判冷冷开口,旁边几个小兵也顺势上前半步。
“我的命,我要自己做主!李伯不赌,我来陪你们赌,就赌到太阳西沉!”云熙突然挣开络腮胡,往前站了半步,直视着薛医判,手却依旧在后面被捆得严实。
“有胆量,只是,你个小小营妓,还不配跟老爷们儿赌!”
“那你倒是说说!你帐后那几个瓦罐,泡的是人是鬼??”
薛医判一惊,手中的刀顿了顿。
“还有,去年岑小将暴毙,他的玉佩,也在你帐中吧?”云溪的声音不高,却像一石激起千层浪,“现在,配不配跟你赌?”薛医判的脸色眼见着一点点沉了下去。
“好。”薛医判猛地收了刀,“十局,赌你十根手指!”
云熙深吸一口气,抬眼看向李伯——他正死死盯着自己的手,像是随时要扑过来替她挡刀。
这赌的哪里是输赢。
是她崔云熙能不能把这个总护着她的李伯,从赌瘾和阴谋里,好好拽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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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局,薛医判漫不经心地摇了摇骰盅,“哐当”一声扣在桌上。三个六,整整齐齐,络腮胡们哄笑起来,云熙却盯着那骰子——滚动时比寻常骰子沉一些,撞在盅壁上的声音发闷,就像像块石头。
她冷静下来,指尖贴着盅壁轻转,想借巧劲打乱重心,开出来却是三个二,是小。
薛医判未发一言,只一个眼神,络腮胡便拿着刀走向云熙。
“第一根手指,黑丫头,你要断哪根?”
云熙看看怒不可遏,却被死死禁锢住的李伯,又看看薛医判:“现在就剁了我的手指,谁陪你赌到太阳西沉呢,何不再等等呢?”
薛医判眯了眯眼,挥挥手。
第二局,云熙故意放慢摇骰的速度,耳尖贴着盅壁听声响。骰子在里面撞了两下就没了动静。
她心里一沉——分明是灌了铅的东西,根本滚不远。
开盅果然是两个幺、一个二,薛医判的盅里,却是三个五,明晃晃的摆着。
云熙猛地按住骰盅:“这骰子不对劲!”
薛医判挑眉,抓过骰子抛给旁边的士兵:“你掂掂,哪不对劲?”
士兵掂量着笑:“沉实,是好骰子!”
云熙看着他们一唱一和,没再说话。
一直到第八局,云熙试过斜着摇、竖着晃。
甚至趁人不注意,往盅里撒了点草木灰,想阻碍重心,全都没有用!!
那骰子像长了眼,薛医判明明没怎么用力,开出来不是豹子就是大点数,仿佛她的挣扎全是笑话。
此刻的云熙已是满头是汗。
李伯在旁边攥紧了拳头,好几次想扑过来,都被按住了。
他明白了:原来有些局,从一开始,就没打算让你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