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光大亮时,云熙才拖着虚浮的脚步回帐。
昨夜在祁骁帐中,烛火明明灭灭,倒也相安无事,只是他最后那句“我答应你,厚葬那女人”,此刻还在耳畔回响。
她攥紧袖角,她了解祁骁,虽暴戾如豺狼,偏生重诺如铁。
这样想着,倒觉肩头轻了些,至少阿青不必曝尸荒野了。
帐外空地上,三三两两的女子见她走来,私语便骤然停住。
那些眼神冰冷,刮得她脸颊生疼,可她脊背挺得更直了。
祁骁要的不就是这个?让所有人恨她,让她成孤家寡人、孤立无援,再也不敢伸张正义吗?
人心真的禁不起考验,她向来都知道。
可那又如何?
只要阿青能获得最后的体面,这点难堪,她受得住。
帐帘刚掀开一角,“霍霍”的磨刀声便迎面撞来。
云熙心猛地一提,见阿双背对着她,正对着块青石磨菜刀,刀刃蹭过石面的声响里,全是咬牙切齿的狠劲。
她肩头绷得像块冻硬的木板,握着刀的手背上,青筋暴起。
“阿双姐!”云熙失声扑去,攥住她的手腕,“你要做什么?”
阿双猛地转过来,眼里的火能烧穿帐篷,用力甩开她的手。
云熙踉跄着撞在帐杆上,后腰磕得生疼。
“做什么?”阿双冷笑,却字字带刃,“我要去宰了祁骁那个老东西!”
“你不能去!他帐外帐内全是暗卫,五步一哨,十步一岗,你连中军帐的帘子都摸不到!”
阿双霍地站直了,菜刀在掌心转了半圈,刃口正对着帐帘。
她死死盯着云熙,突然,嘴角撇出抹讥讽,让云熙陌生极了:“哦?在他帐中待了一夜,连暗卫布岗都摸清了?这是预备着做将军夫人,先替他盘算起防务了?”
“阿双姐!”云熙脸霎时白了,眼眶中的水汽猛地涌上来,又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,“旁人怎么说我、骂我,我当听不见。可你你怎能也这样看我?”
她伸手想去拉阿双的衣袖,却被阿双猛地后退避开。
“别碰我!”阿双的声音陡然拔尖,又猛地压下去,带着种撕裂般的狠,“你若还认我这个朋友,就别拦着我!”
“正因如此,我才不能让你去送死!”云熙的声音也急了,喉间发紧——
上一世,要不是那些暗卫,自己也不至于求生无路、求死无门了!
阿双这一去,不是拼命,是给人家送刀下亡魂。
这话梗在喉咙里,却怎么也说不出,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双眼里的不信任,像潮水似的漫上来,几乎要将她淹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