低低的议论声，如同春日解冻的溪流，从各个角落里冒了出来，汇成一片嗡嗡的声响。
“看见没？跟在太后身后的那个，就是沈家大小姐吧？”
“是她，错不了。可她怎么会”
“嘘，小声点！没看永安公主的脸都绿了吗？”
“啧啧，看来传闻是真的，永安侯府的圣眷，已经到了这个地步。”
“何止是侯府，我看这位沈小姐，才是真正得了太后和长公主的青眼啊”
这些窃窃私语，一字不落地飘进沈黎的耳朵里。
她神色未变，只是安静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。
她身侧，崔令仪的位置紧挨着她。
崔令仪凑过来，声音压得极低
“永安公主那眼神，简直像要活吞了你。”
她说着，还心有余悸地朝永安公主的方向瞥了一眼。
沈黎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。
果然，永安公主正死死盯着自己。
就在这时，殿外再次传来内监高亢的唱喏声，比之方才，更多了几分恭敬与威严。
“皇上驾到----”
“靖王殿下驾到----”
殿内刚刚才恢复些许的暖意，瞬间又被肃穆所取代。
众人哗啦啦离席起身，再次躬身行礼，比迎接太后时还要谦卑恭顺。
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----”
沈黎随着众人一同俯身，眼角余光里。
明黄与玄色的身影一前一后，踏入了光华殿。
走在前面的，自然是当今天子。
他已年近不惑，身形微微发福，但龙行虎步间，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仪。
而落后他半步的，便是靖王萧景和。
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织金蟒袍，腰束玉带，墨发高束。
锋芒内敛，却难掩其锐。
他的五官深邃，线条冷硬，尤其那双眸子。
平日里看人，总带着几分疏离与淡漠。
“众卿平身。”
皇帝的声音温和，却自带威压。
“今日不必拘礼，都坐吧。”
“谢皇上。”
众人谢恩落座，气氛却比之前更加紧绷。
毕竟，天子亲临，谁敢真正放肆？
沈黎重新坐好，端起面前的酒盏，假意欣赏着杯中澄澈的酒液。
实则用眼角的余光，悄悄地，追寻着那道玄色的身影。
萧景和的位置，被安排在了皇上下首的第一个。
这是亲王之中，最为尊贵的位置。
他落座的姿态优雅从容，背脊挺直，没有半分懈怠。
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，就在沈黎准备收回目光的那一刻。
萧景和忽然抬起了头。
他的视线，精准无比地越过数十丈的距离，穿过摇曳的烛火与朦胧的香薰。
直直地落在了她的脸上。
四目相对。
整个大殿的喧嚣与人影，在这一瞬间仿佛都褪色成了背景。
沈黎的心，轻轻一跳。
她看见，萧景和那双素来冷寂的眼眸里，漾开了一丝极浅的笑意。
那笑意并不明显，甚至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。
可他微微上扬的唇角，却温柔得不像话。
那是一种旁人从未见过的温柔。
沈黎也忍不住笑了。
她没有躲闪，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，眼眸弯成了两道月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