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景和还想说什么，却被沈黎打断了。
她站起身，走到他面前，破天荒地主动伸出手，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领。
她的指尖微凉，带着淡淡的兰花香气，不经意间划过他的脖颈。
萧景和的身体僵住了。
“萧景和。”
沈黎的声音不高，却字字清晰，“你守好边疆，我守好我家。”
他猛地抬手，这一次再没有丝毫犹豫，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。
她的手腕纤细，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。
“黎儿，我”
他想说等我回来，想说你千万要保重自己，想说你不要逞强。
可话到嘴边，却只化为一句。
“万事小心。”
“嗯。”沈黎轻轻应了一声，“你也是。”
此去战场，刀剑无眼。
谁又能保证，一定可以全身而退？
萧景和深深看了她一眼，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。
然后，他松开手，转身，大步离去。
没有再回头。
军令如山，他没有时间可以耽搁。
沈黎站在原地，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，直至消失。
她缓缓走到窗边，推开窗。
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，一轮红日正挣扎着要从地平线下跃出。
晨光熹微，最终化为灼目的烈阳。
午门外，人声鼎沸。
十万大军整装待发，玄色的旌旗在烈日下翻卷。
铁甲反射着森然的冷光，从宫门前一直铺陈到视野的尽头。
道旁挤满了前来送行的人，有白发苍苍的老者。
有掩面啜泣的妇人，还有懵懂无知的孩童。
离别的悲戚与出征的肃杀交织在一起。
沈黎坐在马车里，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帘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。
沈谦陪在她身侧，神色凝重。
“黎儿，时辰差不多了，我们也该”
他的话没有说完，因为他看见沈黎放在膝上的双手。
正死死绞在一起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从清晨萧景和离开，到此刻午时将至，她一直维持着这种近乎冷漠的平静。
可沈谦知道，越是平静的水面下，越是藏着汹涌的暗流。
昨夜，他们父女二人长谈。
她分析了安王与姜瑶的动向，部署了沈家接下来的每一步棋，冷静得像一个局外人。
可萧景和，是她唯一的变数。
一个她算不到，也控制不了的变数。
突然，一阵更为响亮的号角声划破长空。
人群骚动起来。
一队亲卫自宫中策马而出，簇拥着一个身着黑色甲胄的身影。
那人骑在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上，身姿挺拔如松，面容冷峻，眼神如刀。
正是萧景和。
他不再是昨夜那个会因为怕弄脏她衣袖而缩回手的男人。
此刻的他，是帝国的利剑，是战神。
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全场，带着属于将帅的威严与冷漠。
最后，不着痕迹地在沈家马车的方向停顿了不足一瞬。
仅仅是这一瞬。
沈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，猛地一抽。
她之前所有的冷静，所有的盘算，在看到他身披戎装的那一刻，轰然崩塌。
去他的京中谋划，去他的家族安危。
这一刻，她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。
他要去战场了。
那个吞噬了无数生命，连泥土都浸透着血色的地方。
她以为自己可以像从前一样，将一切都当成一场交易，一场博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