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夫走这条路都走习惯了。
照旧也是开些退热安神的药,他不止一次叹道:“年纪这样轻,怎的心思就重成这样!人生在世不过百年,吃吃喝喝好生活着便是了,天塌不下来。小姐年纪还小,只管玩乐便罢了,旁的都让大人操心去便是。”
这大夫瞧着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了,说出的话自是句句肺腑,付臻又是愧疚又是感激:“多谢老大夫开导,臻臻记下了。”
老大夫却又是哼笑一声,起身在烛火底下写着方子,嘴里还念叨道:“听你这番话就知道你没往心里头去,罢了罢了,富贵人家总是这样多愁善感些,好歹也养的起你这样的富贵命。”
“老朽改了改方子,药性重了些,这个冬日你就好好养着,再多思多虑,下回开方子时我就多给你加些黄连,让你有苦也说不出。”
付臻被他逗笑,心下却是一暖:“好,为着不吃这点黄连,怎么着我也会好好养着的。”
待喝了药又洗了澡,好一番折腾,早已进了后半夜了。
碧玉坐在脚踏上,忧虑道:“今夜奴婢来守夜吧,小姐若是有什么事,只管叫奴婢就是了。”
付臻无奈:“往常也是如此,喝了药退烧便好,你何必陪着我熬上一夜?”
碧玉不赞同道:“哪里就苦了?不过是一夜不睡,奴婢又不是没经历过,总之小姐喝了药就好好睡一觉,别的事都有奴婢在,放宽心便是。”
翠环也在一旁笑道:“小姐还是答应她吧,否则就是奴婢瞧着她回头就要哭鼻子了。”
碧玉一阵脸热,嗔道:“谁哭鼻子了?我才不会!”
付臻拗不过碧玉的好意,只好道:“那你明儿就不用当值了,守完夜回去睡着便是。”
屋内又静下来。
付臻一时半会儿没了睡意,只盯着上头的雕花瞧着,思绪渐渐飘远。
今夜的梦里,陈庭风风尘仆仆,虽还是那副长身玉立清冷出尘的模样,可付臻盯着他瞧时却知道,那会儿他过得并不如意。
眼下的青黑骗不了人,他站在院外时,脸上也难掩疲惫。
那时或许正值皇位争夺最激烈的时候,上一世三皇子可没有死,大皇子也没有遭遇牢狱之灾,陈庭风不仅得防备着这两个人,还得联络朝臣,为谢焱的上位争取最大的砝码。
想也知道身上的担子究竟有多重。
他是特意赶回来的。
付臻蓦地闭上了眼,只觉得一阵眼热。
可这样的关心,却从来不曾让她得知。为什么不让她知道?又为什么这么晚了才又让她知道?
隔着这么久的时光,付臻却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。
上辈子,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迟了。
耳畔似乎穿来一阵声响,付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曾注意,直到在这漆黑的夜里忽然感到一道目光,才忽然睁开眼,往床帐外看去,谁知正对上一道黑影。
她倒吸一口冷气,几乎是瞬间就缩到了床的最里头:“谁!”
这一声她并未掩饰,外间的碧玉迟疑着问:“小姐,你是在叫我吗?”
却见那道黑影瞬间掀开床帐走了进来,借着床帐晃动间透进来的昏暗的灯光,付臻才看清来人的模样。
陈、庭、风!
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,拎起床头的枕头就往他身上打去:“你大半夜发什么疯!吓死我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