付臻看她，也不起身，淡淡道：“苏姨娘。”
苏姨娘也不恼，她兀自坐在付臻对面，看付臻身前的茶杯空了，伸手想拿过来，却被付臻眼疾手快一挡。
她眉梢一挑。
付臻笑了一声：“怎敢劳烦姨娘给我倒茶？”
苏姨娘顺势收回手，轻声细语道：“表小姐是府上的主子，我不过一个奴婢，给小姐倒杯茶也是应该的。”
这话被她说得不软不硬，如鲠在喉。
付臻垂眸，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：“姨娘说笑了，您到底是洛冰妹妹的母亲，也是府上的长辈。”
听她提起自己的女儿，苏姨娘眼里闪过一丝恨意，面上却是转而有些惆怅：“冰儿啊有她在，我才是主子。如今她走了，我又算什么呢？”
“您自然还是长辈，”付臻淡淡道，“不管洛冰妹妹在与不在，这府上没人能动摇您的地位。”
“地位？”苏姨娘骤然仰头笑了一声，“我能有什么地位？表小姐真是说笑了。”
“我不过是夫人有孕才被赏给侯爷做妾的，容貌不出彩，性子也温吞，这么多年来，老爷事多繁忙，回府不是去看夫人就是去看世子，如今还多了个你，他就更不会记得我了。”苏姨娘笑够了，拿帕子轻轻擦了擦眼角，似乎是想抹去那点瞧不见的泪痕，“我这一生，原本就如同死水一般，我也认了。”
她原先真的认命了。
可偏偏，半路多出来了一个付臻。
从前她不受宠，是因为这府上都是正儿八经的主子，个个身份尊贵。她认了。
可付臻又是什么东西？
一个亲爹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，就凭一点血缘关系，硬生生让这府上的所有人都偏袒她。
凭什么！
她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：“我有时很羡慕你。”
有时又很恨你。
她举起茶杯，想要跟付臻碰杯：“你是个好命的人。洛冰生前亲近你，我便替她来敬你一杯，希望她往生之后，能过得健健康康，也像你一般好命。”
付臻静静看着她，半晌，举起茶杯同她轻轻一碰：“我从不觉得是自己好命。”
若她真的好命，又怎么会半生颠沛流离，前世惨死而终。
“姨娘，作为晚辈，我也奉劝你一句，”她看着面色一变的苏姨娘，“莫要走到山穷水尽之时方才开始后悔。”
说罢，她的眼睛依旧看着苏姨娘，却是仰头喝下了那杯茶。
苏姨娘眼睁睁看着她喝完，却是忽而一笑：“小姐以为我在里头下毒？”
“我还没那么蠢，”她冷冷道，仰头一口饮尽手中的茶，还把喝净了的杯底给付臻瞧，“小姐这下可以放心了？”
付臻淡淡一笑：“我何曾这般想过姨娘？只是劝告姨娘一句而已，姨娘可是冤枉臻臻了。”
苏姨娘面上的神色冷下来，她定定看着付臻：“若是冰儿像你一样圆滑，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田地。”
涉及到陈洛冰，付臻不想同她争辩什么，她如今已然走进了死胡同，不管旁人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。
“那姨娘今日来找我，有何贵干？”她直言道。